翌日清晨,静澜院的雾气还未散去,一位不速之客便扣响了门环。
来人一身灰衣,相貌平平无奇,正是赵景行麾下的密探,代号“影七”。他手里提着两包用油纸裹好的草药,名义上是来探望“受惊”的盟友,实则是来验收那张“考卷”的。
议事厅内,楚牧元端坐在主位,面前摆着那张标注了“死路”的地图。
影七进门,目光在地图上扫了一圈,嘴角微微上扬,拱手道:“楚公子,我家主子托我问一句,那城郊的景致,公子可还满意?若是有意,主子可安排人手护送公子去‘游览’一番。”
这是最后的试探。
若是楚牧元露出半点感激或急切,那他在赵景行心中的地位就会瞬间跌落谷底。
楚牧元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影七,双眸深邃如渊。突然,他抬起右手,食指与中指并拢,一缕幽蓝色的灵火在指尖无声燃起。
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,他将那点灵火轻轻按在了地图上——正对着那处废弃矿坑的标记。
“嗤——”
火焰瞬间吞噬了羊皮纸,发出一阵细微的焦糊声。在影七略显错愕的注视下,那条“完美退路”化作了一堆灰黑色的余烬。
楚牧元轻轻吹了一口气,将那些灰烬吹散在空气中,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:
“路是好路,只是风声太噪。我这兄弟耳朵软,听不得那些畜生的尖叫。”
影七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句“听不得畜生的尖叫”,既是指出了啸风蝠的存在,也是在隐晦地警告赵景行——别把我也当成可以随意戏弄的畜生。
短暂的沉默后,影七收起了脸上那种敷衍的恭敬,退后一步,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,腰弯得比来时深得多。
“楚公子的话,在下一定带到。主子果然没看错人。”
送走影七后,楚牧元知道,这一关算是过了。从今天起,赵景行才真正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棋手,而非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。
“我要闭关。”
转身回到内室,楚牧元对姬瑶光和雷破军说道,“尉迟苍在逼我们,赵景行在试我们,但这还不够。要想在这个局里活下去,还需要一把更快的刀。”
静澜院的防御阵法全功率开启,层层叠叠的灵光将院落笼罩得密不透风。
就在大阵合拢的前一刻,姬瑶光正站在控制台前调试参数。光幕边缘突然闪过一个小小的黑点。
“那是什么?”雷破军警惕地问道。
姬瑶光扫了一眼数据流,眉头微皱又松开:“没有灵力波动,结构简单……应该是附近哪家小孩放飞的木鸢,或者是低级的凡俗机关玩具。不用管它,别浪费能量。”
在光幕的死角,那只看似拙劣的木制飞鸟正僵硬地拍打着翅膀,无声地掠过静澜院上空。它确实没有灵力波动,因为它依靠的是纯粹的发条与齿轮驱动。
但在它那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,却植入了一根细若游丝的“引魂丝”。
它并不看人,它只“看”情绪。
此时的楚牧元,已经沉入了静澜院地下的密室之中。
他盘膝坐在黑暗里,识海深处,那座布满裂纹的【铸心台】正散发着幽幽的黑光。燕赤霄的残魂悬浮在半空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。
“小子,你终于想通了?不再炼那些破铜烂铁,开始炼你自己了?”
楚牧元没有理会魔头的嘲讽。他双手结印,逆运《大梦千秋铸神经》,将自己的识海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熔炉。
这二十多天来,积压在他心头的每一份情感,此刻都被他硬生生地剥离出来,像投喂燃料一样,扔进了这座熔炉。
林清寒剑锋偏转时那复杂的一眼,带着爱意与决绝——那是“极寒的冰焰”。
白夜行断镖上的疯狂与崩溃——那是“狂暴的薪柴”。
赵景行地图里藏着的算计与傲慢——那是“阴冷的毒火”。
还有尉迟苍带来的、时刻悬在头顶的死亡压迫。
“炼!”
楚牧元在心中低吼。
这些狂暴的情感能量在铸心台上剧烈碰撞,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神魂感到撕裂般的剧痛。但他死守着灵台那一丝清明,像一个无情的铁匠,不断地锤打、压缩、提纯。
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这些情绪,而是在驾驭它们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原本虚浮的筑基初期精神力,在这些顶级“燃料”的淬炼下,开始变得粘稠、厚重。
第151天。
密室的大门轰然洞开。
楚牧元缓步走出。他的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,只是那双原本锋芒毕露的眼睛,此刻变得深邃如古井,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在最深处。
筑基后期,精神力大成。
他现在的感知范围,足以覆盖半个万宝都。
“牧元!”
还没等他适应外面的光线,雷破军就撞破了空气,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他面前。这铁塔般的汉子,此刻脸上竟全是冷汗,手里死死攥着一枚沾血的传讯玉简。
“出事了……”雷破军的声音在颤抖,那是极度的愤怒压抑到了极致的表现。
“尉迟苍……出关了。”姬瑶光紧随其后,脸色比雷破军还要难看,“但他没有来攻打静澜院。”
楚牧元心头猛地一跳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。
“他去了哪里?”
“城外……”姬瑶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,不敢看楚牧元的眼睛,“那个……小石村。”
